【楼诚】诚心犹在危楼上1
第一话 我们之间，有什么话不能说
明公馆这些年来只有明楼和阿诚两个人。
明台和程锦云夫妻一直未回上海，阿香几年前嫁了人，之后便只是定期回来打扫。
与昔日的温馨热闹相比，这座大宅虽安静，却也因两人之间的默契温情，并不显得冰冷。
抗战终于胜利，日本签了投降书，民族存亡大事尘埃落定，整个中国都在欢欣鼓舞的气氛中，明公馆当然也不例外。
明楼和阿诚在军统的职务未变，且仍兼着战后上海经济的恢复工作，依然忙碌辛苦，但终于不再生活在黑暗之中，也总算不必演得那么辛苦。
阿诚倒了两杯红酒，递给明楼一杯，陪他并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。
“最近有组织方面的消息吗？”阿诚问。
抗战胜利之后，他们除了接到继续潜伏在军统的命令之外，就没有过其他消息，他猜测大哥可能会被暂停情报工作，毕竟现在不比战时，混水摸鱼已经不容易了。
“你说呢？如果有消息，我能知道的，你会不知道吗？”明楼仍望着窗外，语调中的意味不明，虽然听来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，但阿诚立即就察觉到异样。
阿诚一时有点茫然，但他在明楼面前一向是有话就说的，“大哥是什么意思？”
明楼侧头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没什么意思，难道我说的不对？”
阿诚顿时有些懵。大哥那双犀利的眼睛里别有深意，他第一反应就是：出事了。但随即又茫然不解：近来各方情况平稳，什么事都没出。
况且，从前他和大哥虽然在外面、在家里处处都要演戏，可彼此的眼神是一望即知、心意相通的，大哥又什么时候用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过他？
但是多年来的敌后工作使得阿诚养成谨慎的习惯，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，他却没有继续追问，只是低声问了一句：“咱们家这里，没有外人吧？”他是怕有人监视。
明楼道：“这些年来，咱们家里，除了你我，还有谁？”
四目相对，大哥的眼神深沉锐利，仿佛在探问他什么。阿诚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，虽然不知道大哥在怀疑他什么，但至少大哥没有打算欺瞒糊弄他。
“大哥，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，我有什么事是大哥不知道的？”迎着明楼的目光，阿诚顿时想起自己有过自作主张的黑历史，于是赶紧补上一句：“行，我是有那么两次擅自行动过，但是事后也都跟大哥坦白了，而且最近我真的没有背着你做过什么事，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。”
然而明楼探究的眼神、意味不明的神色，却在听到这句话后，缓缓化为一个仿佛能魅惑人心的微笑。阿诚只觉得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浑身上下如同突然坠入冰窟——
这样的神情他太熟悉了。他和大哥太过默契，默契到就算不凭着眼神和表情，只凭着对方身周散发的气场，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状态。
大哥露出这样的微笑神态，只有一种情况——面对他需要虚虚实实诱哄的敌人的时候。
如果说大哥刚刚莫名其妙的几句话是在给他坦白的机会，那么现在，在他说过那句话之后的现在，他已经被大哥划为了猎物范围。
需要以伪装面目来面对的猎物。
一瞬间阿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。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。
这不可能，根本不可能。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人不是他大哥，也不会相信大哥有不信任他的一天。
这么多年的敌后斗争，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遇事会慌、会问大哥怎么办的小阿诚，可是这一次他慌了，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表情，他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明楼，就像小时候初来明家跟在大哥身边，每当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都会这么望着大哥。
从小到大，大哥会鼓励他、安慰他、指点他，可是这一次，明楼却举起手中酒杯，与他的轻轻一碰，仰头一饮而尽，转身离去。
那样不知所措的神情，是他在大哥面前最赤诚的眼神，是唯独只有大哥一人看过的眼神。
可是现在明楼已然不信任阿诚，那么他越是赤诚，明楼就会认为他戏演得越深。然而阿诚已经顾不上想到这些了。
他只想知道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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