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烟沐

【楼诚】诚心犹在危楼上3

第三话 我跟大哥回家

明楼只说出了这一句话,阿诚便已经风一样地绕过办公桌,站到明楼身前,望着他的眼睛,急切地打断了他。
“大哥,别用对付汪曼春那一套对我,行吗?”阿诚这样说着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明楼,眉头纠结着,满眼里都溢着难以名状的情绪。
于是明楼顿了顿,接下来的话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良久,他微叹了口气,道:“是啊,我是在演戏,还是真情实感,你一眼就看得出来。这么多年,也只有你知道你大哥我,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阿诚唇齿微动,这句话狠狠击在他的心上,他想说“大哥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?”然而这句话他说不出口,因为他查到的那些证据让他没法说这句话。
明楼说完这句话,就坐回椅上,眉头紧锁,眼神深遂,连声音也卸去了华丽的伪装。他说:“你是想在这里说,还是回家说。”
阿诚明白他的意思。如果选择在这里说,那就是公事公办;如果选择回家说,那就是家事家办。所以他立刻说:“我跟大哥回家。”
明楼抬眼看他,脸色自然不甚好看,“你知道回家说是什么意思?”
阿诚点头,“我知道,我跟大哥回家。”
大哥的意思他懂。明家的家风,决不容许为奸作恶,他现在虽然算不上为奸作恶,单凭欺瞒兄长这一条,就够理由动动家法了。
明楼淡淡说道:“这个办公楼里,都是你们的人,你还有办法保全自己。你若是跟我回家——可没人能救你。”
“大哥!”虽然是紧压着嗓子,却压不住那股又急又气的气息。他和明楼什么时候分过你我,“你们的人”这四个字,简直就是给他判了死刑。
明楼定定地凝视他半晌,继而起身,简短地道:“那就下班,回家。”
阿诚吸了口气,沉沉地应了声“是”,转身去给明楼拿衣服。
两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,下楼,上车,跟平日没有什么两样。
阿诚沉默地开着车,不出声。他知道跟大哥回家,大哥一定要审问他,要让他老老实实地交待这些年做出的事,让他认错补救。
但是他说不出口,说不出“我错了”三个字。因为错的不是他,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阿诚,可错的又分明是他,是这个世界里的他。
他不知道待会儿回了家该怎么说,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洗脱自己,他也不想去琢磨什么理由来唬弄明楼——再说也唬弄不住。但是如果直说了,明楼也根本不可能信。
这本来就是件荒唐事。
阿诚觉得气苦,从昨晚发现不对到今天,还不到两天时间,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,他又怎么对明楼去解释。
一路思绪翻滚,车子已到明公馆前。
昔日温馨热闹的家已经冷清凋敝不堪,门前的草坪虽有工人打理,却也显不出生机,映衬着那座小楼越发的冰冷。
阿诚停了车,下来打开车门,接着拿钥匙去开门,进屋接下明楼脱下来的大衣,挂到衣帽架上,再脱下自己的衣服挂上去。
做完回身,只见明楼还站在客厅,静静看着他。他叫了一声大哥,两个人中间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,大哥就站在客厅中间,他站在门前。
“明诚。”明楼开口,叫了他的大名。
印象中大哥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大名,他忍不住就觉得浑身一紧,听着对面继续说:“我记得你没有进过明家的小祠堂?”
阿诚一怔,点点头。
明楼道:“除了年年祭祖,明台也没进去过。倒是我,被大姐叫进去几次。”他微微叹了一声,“如今这家里,只剩下我和你。大姐去世了,明台也不知哪年哪月能再回这个家。”
“明诚。”听到被点名,阿诚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,听大哥说:“若你还自认是我明家的人,就跟我进小祠堂。”
阿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一声“是”,明楼点点头,向楼上走去。阿诚低着头跟在明楼身后,心里却是微微得了点安慰。只要大哥还当他是家人,还愿意打他骂他,他就觉得还有希望。
上了二楼,明楼进门,阿诚在身后关门。关好门回身见明楼已经点了三炷香,在拜祭列位祖宗先人。他的目光从牌位上逐一扫过,最终落在新添的一座上。
那是大姐的牌位。
他跟在明楼身后跪下。
祠堂里只有三个拜垫,他知道那是大姐、大哥和明台的,他哪个也不敢动,就直接跪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明楼上完了香,回头就看见跪在后面的的阿诚。
“说吧。”明楼坐在大姐曾坐过的椅子上,眼望着他。
阿诚并没有抬头。接下来要说的话,他实在无颜说出口,但又必须说。
“1944年9月,向军统上层递交报告。10月,批复启动‘引蛇’计划。”
声音平板地把自己所有的调查结果像报账一样通通报出来,详细说明了“明诚”是如何主动提出防止明楼被共军策反的“引蛇”计划,如何一步步一点点制造可以证明明楼叛共投国的证据,如何准备在来日一举发动,斩断明楼的退路。
但他始终没有说出一个“我”字。在他心里,没有做过的事情,终究是不愿意承认。
“这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。”阿诚深吸口气,说:“军统这边有上下配合,地下党组织这边……因为怕被察觉,所有布置都——都不可能经别人的手,被别人察觉。”
他缓缓把那口气吐出来,说完这句话,他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实无可转寰,低着头不发一语。良久,对面都没有一丝动静,他实是忍不住微微抬眼去看大哥。
明楼面沉似水,与他四目相对,问出一句话:“你有什么可解释的么?”
阿诚挣扎半晌,“我……”
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最终只低低地说道: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
他想他是该说一声对不起的。不论做出这些事的是他,还是这个世界里的“明诚”,都让大哥伤心了,他说不出“我错了”,总该说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明楼定定地看着他,半晌,点点头,说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这一个字喜怒莫辨,阿诚就不由得抬头去看,就看见大哥返身拿起了供桌上放着的鞭子。
他觉着嘴里发苦,心里发酸,眼里发涨。
于是明楼一鞭子打下来,就震掉了他一颗眼泪。
他也不敢躲,也不敢伸手去摸伤处,也不敢喊一声疼,就连这一颗眼泪,他也一直在忍着,但终究是被这一下给震了下来。
他身上外衣都脱了去,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,这一下下去,衣服没破,隔着薄薄一层白布料,也显出一道红痕。
他想大哥是当真气得狠了,从小到大,都没对他下过这么重的手。
“做出这种事情来,你还有脸哭!”压抑的火气猛然炸裂开来,鞭子带着风声“呼”地一声掠过耳边抽在身上,他不想哭,但是或许真是太委屈太压抑,那眼泪竟也没停住,跟着鞭子声噼哩叭啦地落了一地。
直落到身上见了血。
明楼把鞭子一扔,一步上前弯腰揪起他的衣领,吼道:“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?啊?那些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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