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烟沐

【楼诚】诚心犹在危楼上2

第二话 疯狂的世界和必须接受的现实

“明秘书,这是明先生明天的日程安排。”
秘书处工作人员递上一张日程表,阿诚接过来扫了一眼。
今天早上他仍是像往常一样和大哥一起去上班,尽管肚子里揣着千万个疑问让他整夜未眠,此刻却仍是打起精神跟在明楼身边。
然而这份日程他只看了一眼,就突地怔住了。
“怎么了?”明楼回眸看了他一眼,脚下也顿了一顿。
阿诚反应过来,继续跟上步伐,眼望着明楼,却没说话。
明楼笑一笑,走向办公室。阿诚关门退出时,看到的是大哥意味深长的一眼。
两双眼眸相对,阿诚微微抿唇,关上了门。
日程表,这份日程表,明明是昨天的。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似乎哪里有些奇怪,他只当是和大哥生了嫌隙心中不自在的缘故,然而现在他知道了。
今天早上从他睁开眼睛开始,一切的一切,都在重复前天,没有分毫改变。包括这份“明天”的日程表,他昨天也已经安排明楼履行了一遍。
他的时间倒退了两天。而如今看来,远远不只是时间错位的问题。
短短一个上午,阿诚用上了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,调查了自己近些年来的全部行踪和行为。他是何等聪明的人,仅仅查了几个重要的关节,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他,明诚,已经不仅仅是军统特工毒蛇的部下,地下党上海站眼镜蛇身边的同志,他还拥有另一重身份——军统高级特工,级别甚至在明楼之上。
代号蠓,任务是——秘密制造明楼投向国军、不忠于地下党组织的证据,逼迫明楼放弃组织,彻底投身军统。
得到这个结论,阿诚不能不心惊。大哥的地下党身份是他诸多身份中最深的一个秘密,但这个秘密,竟然已经在军统这边暴露了吗?
他飞快地分析着情报,调查自己到底是比调查别人方便得多,很快他便得出结论——军统这边只是先下手为强,防止明楼与组织接触过多而被策反。
而这条建议,竟然就是他向军统上层提出的。
居然会是自己?
阿诚坐在办公桌前,十指拢住额头,内心却是出奇地镇定。
事情确实匪夷所思,然而至少目前大哥还是安全的,还没有完全暴露。
他尽量使自己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审视眼前资料中得到的“明诚”的信息:这个“明诚”比大哥明楼更早地接触到军统,继而以秘密监视以及保护的身份跟在明楼身边,并且跟明楼进入了地下党组织。然而“明诚”并不愿意大哥走这条路,于是他向军统隐瞒了这件事,并建议防微杜渐,进行“防策反”计划,斩断明楼在地下党组织这边的路,逼他完全倒向军统。
阿诚并不能相信这个“明诚”的就是自己。
有人离间他和大哥的关系,是他的第一推测。
日本投降后,国军是名正言顺的执政党,然而中共也已是不可小视的力量,防止共军渗透已成首要注意事项,阿诚大胆猜测他和大哥的身份露了行迹,军统中有人行反间之计。
但是随着自我调查的深入,阿诚不得不否决了这个想法。
因为,即便是制造他出卖大哥的证据,也只能在军统这边制造,而地下党这边留下的暗棋,除了他自己或者知道他和明楼身份的组织中的同志,不可能有别人做得了。
军统的手伸得没有这么长,这么隐秘,那些秘密布下的暗棋,留待他日一举发动的微小证据,不可能出自别人的手。
甚至不可能出自大哥的手笔。
那些细微的事情,除了他本人,没有任何人能办得到。
包括他那些谋划布局的手段,他都不能不相信这就是他亲手所为。
是他的行事风格没错,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、亲自动手制造的事实,都没错。
阿诚觉得这个世界确实是疯了。所以他必须要更冷静。
他不动声色地过完了这一天,与前天丝毫不差的一天。
如果他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,总没有人能调动整个世界的人来陪着他。
他觉得仿佛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荒谬之中,但渐渐地是慢慢渗入骨髓的凉意。
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,在这个世界的正确中,他就是唯一的错误。
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。
如果世界是真的,岂非只有他自己的假的?
如果世界是假的,他又怎么走出这个虚假荒谬的世界?
阿诚恍惚了一瞬的时候,电话铃响了。
是内线。他接起来,听到里面明楼熟悉的声音:“阿诚,给我送杯咖啡来。”
“是。”习惯先于思维,他放下电话,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内容。
他看了一眼时间,下午四点三十二分。
前天也是这个时间,明楼打电话叫他送咖啡。
他微微苦笑,起身去泡咖啡。
他觉得自己像被整个世界给耍了一样,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去破解这个局。
泡好咖啡,推门走进明楼的办公室,像无数次的交接一样,隔着办公桌递上一杯咖啡。他记得前天他递上咖啡后,和大哥讨论着如今秘书处里的这几个人,大略分析了一下现今的形势。
今天还是一样,明楼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事情,他说着似曾相识的话,总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。
说完了秘书处的四个人,明楼话锋一转,一双清亮犀利的眼睛平视着他,说道:“秘书处里可不止这四个人。”他微微一笑,“说说你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阿诚怔了一下,旋即明白大哥这是在给他机会,让他申辩。
可是他能说什么呢?说他一觉醒来回到了两天前,而且一切全都变了?
这连他自己都不信。
而且“明诚”做的那些事,明明白白地是他自己的手笔,也根本没有任何误会,所以没有辩解的余地。
所以他怔了一下,就低了头,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明楼叫了他一声,“阿诚。”
声音沉沉的,低低的含着点气音,尾音带出轻轻的一个“啊”。他觉得心里微微发颤,忽然就觉得满腹委屈,抬头轻轻叫了一声大哥。
可是这一次,连大哥也不能懂他的委屈。
突然之间,他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。
可是阿诚忽然想着,大哥发现“明诚”的出卖时,是不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痛心和难过?他的大哥昨晚说出那些试探的话之前,心里又经历了怎样的水深火热呢?
阿诚抬眼看着他的大哥,千言万语,千思万虑,终究是一字也无。
他听见大哥说:“阿诚,这些年辛苦你了。”
他觉得心头一凉,抬眼望着眼前人。
不,他必须阻止事态继续发展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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